“有情”的文學研究

　　原標題：“有情”的文學研究

　　《當代小說六家》（湖南文藝出版社）是復旦大學教授、教育部特聘“長江學者”張新穎的文學評論集，收錄了作者研究史鐵生、張煒、王安憶、莫言、余華、黃永玉等六位當代小說家的文章。這六位小說家的文風、小說敘事模式、創作歷程不同，更不論生命形態、個人境遇的迥異。在開篇的小引中，張新穎談到將其歸入同一個選集的緣起：“我給自己定的選擇標準，是所談的作品、現象、問題，與自己的生命發生過深切關聯。”

　　這樣的遴選標準既是一位當代文學研究者“主體性”與“有情”生命的彰顯，亦是一位學者、批評家對讀者的責任感。“有情”來自沈從文對《史記》的討論，《當代小說六家》一以貫之的正是對沈從文“有情”傳統的延續。這種延續一方面體現在張新穎對小說家生命中超越文本的“一些特別東西”的關注；另一方面體現在作者對研究對象感情的傾注以及在此基礎上對文學文本與時代經驗共振的把握。

　　20多年來，沈從文、黃永玉等的創作經歷、文學“養分”、生命境遇甚至人生選擇早已內化成張新穎的課堂講稿、研究文字與生命經驗。讀者不僅可以從張新穎的文字中尋覓到沈從文傳統在當代的延續與轉化，亦能由人論文、由文及人，經由作者獨特的專業視角、廣闊的視野與“有情”的筆觸探尋六位小說家之于當代文學的意義。全書的20篇文章各有側重、論述往往打破學科壁壘，甚至橫跨流行音樂；或“一說再說”《無愁河的浪蕩子》；或引用李宗盛《你走你的路》的歌詞展開對史鐵生的討論；或從小說的“發生學”入手談論王安憶的獨特之作《匿名》；或討論張煒“少年時代的流浪”與“野地里的游蕩”。王安憶研究、莫言研究、余華研究等均屬當代文學研究的“顯學”，張新穎卻總能另辟蹊徑，從文本內部生發出獨特的經驗。《中國當代文學中沈從文傳統的回響》將看似并無直接關系的三個文本放置在一起：余華《活著》、賈平凹《秦腔》、王安憶《天香》。作者并未拘泥于三位作者與沈從文的直接關系，而是著重分析三部作品對沈從文傳統的“毫無刻意地”回應與激活。現有的史鐵生學術研究或多或少繞不開史鐵生癱瘓的殘酷事實，但《平常心和非常心》一文卻引導讀者“分散”注意力，“淡化”上述意識，像“看一個普通人的作品一樣看史鐵生的作品”。文章從史鐵生的“平常心”說開去，分析短篇《我之舞》和中篇《禮拜日》，進而引申到人生境界、精神境界與藝術境界。

　　整體來看，《當代小說六家》語言平實，巧妙地“在詞語中間”勾勒出文學的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