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藏海】寒露濯秋菊

　　高彩梅

　　一場寒冷的秋霜過后，一叢叢嬌嫩的秋菊傲然挺立。這是一群不羈的靈魂，傲霜怒放，千姿百態，美不可言。色深濃綠的葉片上滾動的晶瑩剔透的小露珠，在秋陽下折射出秋菊金黃或略紫的光澤，絲絲縷縷的清雅幽香直抵被歲月侵蝕的心域，心緒一下子燦爛起來。難怪，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頌菊花為“霜下杰”，引菊花為知己；而白居易《詠菊》中贊嘆“耐寒唯有東籬菊，金粟初開曉更清”，金燦燦的菊花卓然搖曳在“一夜新霜著瓦輕，芭蕉新折敗荷傾”的景象中，該是何等令人驚喜！

　　我浸潤在純正淡雅的菊花幽香里，一種敬仰之情由心底而生。此時院子里落葉紛飛，美人蕉葉片枯黑，不忍再看。而這一叢叢、一束束秋菊正在生命的旅程里綻放，卻以最美的姿態呈現給世人一份喜悅，給枯寂的生命一份活力的慰藉，更因其美麗給人生一份啟迪。吸日月之精華，天地之靈氣，不蔓不枝，正直不阿，香遠溢清，美麗的容顏和披霜傲然綻放的品性，從菊花的骨子里流淌而出。

　　據史料記載，菊花在我國已有3000多年的生長歷史，也是我國栽培歷史最悠久的名花之一。《禮記·月令》中記載：“季秋之月……鞠有黃華。”到了北宋時期，劉蒙根據當時各種菊花及其特色，撰寫了我國現存最早一部論菊專著《菊譜》。明清兩代菊花品種更多，賞菊之風更盛，菊花專著多達30余部。經過多年的培育，據不完全統計，菊花現有超過7000個品種。

　　《神農本草經》載，常食菊花可以“利血氣，輕身，耐老，延年”，大詩人屈原的《離騷》也有“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自古以來，文人墨客愛菊如狂，種菊、賞菊、畫菊、詠菊，乃至飲菊花酒、餐秋菊也是雅興所在。清香宜人的甘菊適合泡茶飲用，菊花茶香氣濃郁，提神醒腦，且有疏風清熱、養肝明目、降壓通脈的作用，蘇杭一帶產的白菊更是上選。

　　在月下，為自己沏一杯菊花茶，看杯中熱氣如煙如霧裊裊上升，朦朧、恬靜、祥和。菊瓣片片，瑩潤的黃，時起時伏，漸漸舒展，姿態萬千。輕輕地用瑩白的搪瓷小勺舀一朵小菊，讓它綻放在勺中，而我跌落在菊的香魂里。干枯的菊花，在滾燙的開水中又等來一次生機。蘊蓄希望的菊在一股股熱流里綻開了笑臉，釋放芬芳，便有了第二次生命的絢爛。那縷縷茶香，沁人心脾，呷一口菊花茶，周身便充溢著愉悅的欣慰與幸福。

　　記得我看過齊白石的一幅《菊花圖》，畫中勾點數朵紅、黃、白三色傲霜菊花，簡潔明艷，清秀多姿。我曾不解為何白石老人的筆墨中，會蘊含一股凜冽的仙氣，而眼前品種繁多、開滿城市各個角落的菊花終于為我解了惑。

　　寒露濯秋菊，寒露里的菊花傳播的原是生命的真諦。

　　（摘自《文藝報》2023年10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