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巔的精神禮贊

　　近年來，現實題材網絡文學佳作不斷，麥蘇的《生命之巔》就是其中一部。麥蘇從事網絡文學寫作15年，作品量達千萬字，大多數是現實題材，涉及當下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中，《刺猬小姐向前沖》敘寫北漂女孩的職場奮斗歷程，《榮耀之上》塑造當代消防員勇于奉獻的精神品格，《歸時舒云化成雪》講述都市女性打拼成長、獨立自強的動人故事，《我的黃河我的城》聚焦故鄉鄭州幾代“黃河人”奮發創業的不懈努力……它們的共同點是植根深厚文化底蘊，又富有“煙火氣”，以不同職業小人物的平凡事跡和生活場景，折射時代變革和社會發展，在當下現實題材網絡文學中具有鮮明的辨識度。

　　麥蘇新近完成的《生命之巔》既延續了此前作品精致、細膩的寫作風格，又對人物的精神世界進行了更精準和全面的藝術呈現，側重對人物形象的“莎士比亞式”展示和對人物性格的悉心洞察。《生命之巔》寫的是醫療救援題材，作者在一個個緊張驚險的醫療救援故事中塑造出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讓那些生動鮮活的“場景敘事”成為展現人物精神世界的舞臺。

　　作為一部“時間流”小說，《生命之巔》正面出場的人物并不多，作者著力刻畫的有3位：救護車司機鐘景洲、隨車醫生夏沫以及隨車護士張冬。這個醫療救援“三人組”不僅外貌迥異，性情上也有強烈反差。其中，鐘景洲是貫穿全篇、著墨最多的主要角色。這個像謎一樣的大胡子司機，平日沉默寡言，貌似對駕駛之外的事漠不關心，實則外冷內熱，心里有數，眼里有活，在應對突發事故、緊急救援時總能應對有方，化險為夷。鐘景洲不僅有過硬的駕駛技術，還有高超的醫術和專業的救援手段，這似乎與人物的職業身份不符，讓他看起來有點像個“世外高人”。其實，這正是作者埋下的一個伏筆，也是一個暗藏玄機的誘人“謎面”，直到小說結束“謎底”才揭開。張冬是作為一個“問題”人物出現的，他愛挑刺兒，牢騷滿腹，小肚雞腸，特別看不慣鐘景洲的做派。這個衛校畢業剛剛步入職場的護士，希望謀得一份穩定的工作，卻總想用不正當手段贏得上級的好感，終因犯錯被開除。最后，在鐘景洲以德報怨的幫助下，張冬學習了中醫，實現了成長的蛻變。隨車醫生夏沫與張冬形成鮮明對比，她形象氣質俱佳，為人善良，勤奮敬業，雖然家庭困難，但靠著自己的努力和“廖媽媽”（鐘景洲母親）的幫助，考上醫學院，并讀完碩士，當上了醫生。當她與鐘景洲在交往中了解了彼此的身份后，她對這個大胡子司機的暗生情愫也就水到渠成了。

　　至此，讀者心中的謎團一一解開。為何一名救護車司機擁有如此高超的醫術，并得到醫院領導和眾多醫生的厚愛，有時甚至是袒護？原來，父母車禍突然離世帶來的巨大創傷，讓鐘景洲遠離醫生本行，而甘愿當一名沉默的救援司機。但他的心沒有冷。當危重險情出現時，無論是搶救溺水少年、危重病人、車禍急救，還是遇到泥石流堵路，鐘景洲總能靠自己的精湛醫術和豐富經驗讓局面轉危為安。小說要告訴我們的謎底不僅是男主人公醫學世家的出身和名校高材生的背景，更通過他克服精神創傷，走出心理陰影，回歸醫生崗位的過程，禮贊了一種敢于擔當、勇于奉獻的敬業精神，一種大愛無疆、敬畏生命的人道主義精神，一種有筋骨、有道德、有溫度的利他精神。這使《生命之巔》不僅是一部精彩的現實題材小說，還是一部弘揚正確價值觀、展現廣大醫護工作者敬業精神和犧牲精神的作品。

　　《生命之巔》之所以能把人物塑造得栩栩如生，把人的精神境界描寫得充滿質感，源于作者精益求精的創作態度以及對作品質量的孜孜追求。與一般的現實題材網絡小說相比，這是一部向精品力作致敬、向傳統現實主義看齊的小說，在網絡文學與純文學融合上作出了自己的探索。這主要表現在兩個地方：一是善于巧設伏筆，以飽滿的細節和細膩的情感賦予作品文學性。譬如，書中寫救援溺水少年時，正趕上交通擁堵，救護車一時難以抵達現場，就在夏沫焦慮萬分之際，鐘景洲提醒，溺水后黃金救援時間只有4分鐘，超過8分鐘死亡概率在97%以上，此時可以通過手機指揮現場圍觀群眾緊急施救。這一提議不僅挽救了一個溺水者的生命，也讓讀者對這個救護車司機刮目相看，為后面揭示鐘景洲的身世之謎埋下伏筆。還有，夏沫與鐘景洲從相識、相知到相愛，也是在她與鐘母“過命”交情的深情回憶以及二人在夏沫家鄉公益救援的深度合作中，一步步實現的。其中蘊含的細膩情感和生動細節，與一般網絡小說單純追求“爽感”的“橋段敘事”不同，給人留下了更值得回味的藝術美感。

　　二是讓現實題材書寫蘊含現實主義精神。麥蘇筆下的現實，不是打卡走秀，也不是“站在橋上看風景”，而是讓自己的筆觸盡可能抵達生活“皺褶”的深處，一方面體察現實的微妙，寫出生活的質感，用鮮活的生活剖面呈現職場人物的生存狀態；另一方面又能在“盡精微”時“致廣大”，用醫療救援小事件，折射廣闊社會，在少年溺水、馬路碰瓷、車禍受傷、老人重病、孕婦早產、雪災受困等救援事件中，蘊含了醫院與社會、醫德與醫術、長輩與晚輩、家庭與教育以及巧合與必然、行動與心靈等更為豐富的藝術內涵，反映出醫療救援工作者的職業道德、思想品格與時代精神之間的緊密聯結。

　　在倡導網絡文學關注現實、書寫新時代人民史詩的今天，我們需要更多像《生命之巔》這樣的作品。（歐陽友權 系中國作協網絡文學委員會副主任，中南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