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說廉語 | 中樞惠政到邊氓

　　這首詩的作者是清高宗乾隆皇帝愛新覺羅•弘歷。乾隆皇帝在中國詩壇上占據許多個第一，至少有三個是他人難以企及的：他是有史以來最高產的詩人，一生寫了四萬三千多首詩；也是有史以來最長壽的詩人，活了89歲；同時也是有史以來最有權勢的少數民族詩人，是滿族人。

　　乾隆皇帝作為詩人，在中國詩歌史上并不受重視，普遍認為他的作品詩味寡淡，充滿說教，表達生硬。但是乾隆皇帝喜歡將日常工作和生活寫入詩中，這就使得他的詩具有了“詩史”的意味。比如上面這首詩，就反映了當年發生在甘肅官場中的一件驚天貪腐大案——王亶望冒賑貪腐案。從這首詩中可以看到當時最高統治者對甘肅旱災的關注，對受災百姓的關愛，以及對貪腐官員的懲處。

　　乾隆四十七年（公元1782年），甘肅地方大亂初定，朝廷在善后時發現了地方官員貪腐的端倪。此前甘肅多地連續旱災，朝廷多次安排賑濟災民。甘肅主管財政和民政事務的三品官員布政史王亶望，串通各州縣官員貪污賑災款項，巧立名目大肆搜刮民財。乾隆下令徹查，最終查實王亶望貪污白銀100多萬兩，省內高官多有參與。最后，王亶望被斬首，陜甘總督勒爾謹被賜死，先后共有56名貪官被處死，46人被流放。

　　在甘肅發生了這么駭人聽聞的大案之后，如何讓當地的治理重回正軌，是頗為考驗統治者政治智慧的。乾隆皇帝做出了睿智的選擇——繼續賑濟甘肅災民。他在這首詩中說：以往每次甘肅賑災，款項都被貪官侵占，沒有送達災民。貪官已經抵罪，百姓是無辜的。我經常告誡，不能因噎廢食。去年有四個縣又報水災，這次應該是真實的。受災較輕的應該借給災民籽種、口糧，受災較重的應該加以賑濟，讓瘠薄的土地和貧困的災民都受到朝廷的恩惠。同時告誡當地官員，不能因為曾出現過謊報災情、貪污賑款的情況就隱瞞災情。

　　乾隆皇帝在這首詩下面還加了兩條注釋，將事情的原委和他的意圖說得更為明白：“甘省每年報災加賑，自王亶望為藩司，藉詞賑濟，開銷監糧，私收折色，串通各州縣侵冒分肥，因將王亶望等分別治罪，以彰國法。復恐此后，或實遇偏災，督撫等誤會此意，因噎廢食，諱災不辦，屢降明旨，嚴切曉諭，遇有歲歉，即當據實奏報，并令督率各屬，痛除積弊，俾窮民均受實惠。”“甘省上年寧朔、平羅等縣，因河水泛溢，秋禾被災，已屢經降旨，照例給賑。今春青黃不接，因再加恩，將被災較重之寧朔、平羅二縣貧民，展賑一月。其災輕之隴西、寧夏二縣，著該督撫等查明缺籽乏食之戶，酌借籽種、口糧，以資接濟，俾災黎共慶安全，用敷春澤。”

　　乾隆皇帝在這前后還有好多首詩，都提到了這件事。從這首詩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對整頓吏治、懲治貪腐是非常嚴肅認真的，對邊遠貧困地區的百姓也是念念不忘、十分關懷的。

　　發生在大約250年前的這件甘肅冒賑貪腐大案，是典型的塌方式、區域性、系統性腐敗，參與者都是手握百姓生殺予奪大權的官員，侵奪的都是民脂民膏，最后的代價是極其慘痛的，背后的教訓也是極其深刻的。系之以詩：

蛇鼠一窩盡掃除，鐵拳天網自中樞。

甘霖還向邊庭灑，喜看春歸草木蘇。

　　（廖海洋）